游仙窟
篇一:论《游仙窟》骈体小说成因
论《游仙窟》骈体小说的成因
摘要《游仙窟》是唐人小说作品中以骈体作小说的一个变调。对于这部小说的骈文体式特征,学界一般认为是受到了汉魏辞赋、六朝以来的俗赋和民间说唱文学如变文、民歌等的影响。但长期以来,这些观点缺少强有力的材料支持。对于《游仙窟》以骈体作小说的成因,本文从这篇小说产生的文坛背景和时代文学特征入手,发现了促使作者选择这种特殊文体形式的原因,从而得出结论:《游仙窟》骈文体例的形成是科举文化背景下形成的初唐时代文坛风气浸淫的结果。
关键词:《游仙窟》 骈体小说 科举制度 初唐文坛风气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游仙窟》这部沿袭了六朝以来“遇仙”题材的小说作品,是唐人小说中产生较早的一部传奇小说作品。它的作者是生活在唐高宗至玄宗开元年间的作家张。这是一篇体式特别的小说作品,它不同于一般小说作品以“散语”叙述为主的特点,而是别出心裁地运用了骈文的体式,以铺张华丽的“对语”主导小说行文。小说中的骈体语言在行文中主要有这样几种功用:一是叙事、展开故事情节,这一点比重相对较小;一是描写,包括景物和人物外貌、动作、心理的描写等,这些描写占据了大量篇幅,繁文缛采、不厌其烦;一是抒情,抒写人物心意,展现人物情思,写得优美缠绵、淋漓尽致。本文故事情节单纯,重在书写男女主人公相恋之情,富于抒情性,骈体文擅长描写、抒情的文体特点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发挥。
我们知道,公认的小说体例历来是以散体文来叙事的。因为小说是以叙述故事为灵魂的,散体文的长处即在此。再者,中国古代小说萌芽于史学,并长期依附于史学而存在,故而史传的散体叙事规范一直是小说创作的正宗。而《游仙窟》却成为中国古代小说史上的一个变调,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认为:《游仙窟》“文近骈俪而时杂鄙语”。在《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中也有这样的评语:“(小说)事实不很繁复,而是用骈体文做的。这种以骈体做小说,是从前所没有的,所以也可以算一种特别的作品。”对于《游仙窟》以骈体为小说的这一特殊体式成因,不少研究者认为,这明显受六朝俗赋及民间说唱文学的影响,对俗文学形式的认同和喜爱造就了该小说的特殊体式。如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刘开荣的《从〈游仙窟〉说到唐代民间说唱文学的形成和发展》就将其归为“变文”作品。80年代后,刘鸿勋的《〈游仙窟〉与敦煌民间文学》继承了刘开荣的研究视角,进行了更深层的论述。《游仙窟》与变文形式上的接近是无疑的,但它与变文影响间的主从关系至今缺乏强有力的支持。本文在解析《游仙窟》这一特殊文体特征形成的原因时,抛开了它与俗文学的关系这一研究角度,而拟从影响文学创作的时代文坛风气等外部因素来重新解读。
《游仙窟》的作者张生于唐高宗显庆三年(658),卒于开元十八年(730),他创作的主要时期集中在初唐。据李剑国先生《唐五代志怪传奇叙录》考证,《游仙窟》是作者二十一岁时,即仪凤四年(679)的作品。下面,我们就将眼光对准这篇骈体小说产生时的
初唐文坛风气。
初唐是骈文创作的辉煌时期。在以诗歌为“一代之文学”的唐代,骈文并没有衰落,在整个唐代的文学创作中,骈文依旧占据着突出的地位。“据粗略统计,《全唐文》辑录的唐代骈文约为6000余篇,与所收古文的比例约为3:5,作者约1400余人,亦占所收作者的60%,虽然不能仅据数量去估定某种文学的成就,但是若是着眼于唐代文学整体考察,那么,如此繁多的骈文作品,便不是孤立的文学现象,不可无视其存在。”金香在《骈文概论》中有这样一段话: “吾国自上古以迄三代,为骈散无分之时代也;自周末以迄西汉,为骈散角出之时代也;自东汉以迄曹魏,为偏重骈文之时代也;起两晋,历六朝,迄中唐,则为骈文极盛之时代??”
这种划分基本反映了骈体文在古代文学流变中的轨迹。谭家健先生对骈文的历史分期中,也将南北朝到初盛唐定为“大盛期”;莫道才先生在《骈文通论》中又将从西晋到初唐划为骈文发展的“繁盛期”。可以说,骈文在初唐文坛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
一种文学现象的产生必然有其深层的社会原因,导致骈文在初唐大行于世的原因很复杂,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以选拔朝廷官吏为目的的科举制对骈文的器重。
骈文在科举场上成为士人必须精通的一种文体,这首先要归因于公文体制对骈文的繁荣所起到的举足轻重的作用。在朝廷的应用文体中,骈文历来被广泛运用。谢《四六谈尘》讲道:“制、诏、表、奏、文檄,本以便于宣读,多以四字六字为句”。唐代一般日用的
行政文体如奏、笺、启、表、判等都用骈文写作,即使是在古文运动风起云涌的中唐时期,朝廷公文的形式依旧主要是骈文,古文只适用于论、记、序、跋、书信等个性化程度较高的文体。敦煌遗书中存留的唐代各类书议,都是以骈文为标准样式的。骈文大盛的初唐时期更是如此,从贞观初到开元末的110年间,可见的策文全为骈体。正因为骈文的这种实用功能,在通向宦途的科场上,骈文写作的重要性不可小觑。
唐代取士名目繁多,而以进士为贵。进士科试艺,是逐步制度化的。傅璇琮先生在《唐代的科举与文学》中指出,唐初相当长的时间里,进士考试只答策,而不试诗赋。进士试策,都是讲究声律的骈文。比如,武周时期的崔沔《对重试一道》,策问中说:“寻其后句,末韵或犯於前声;览以终篇,答难不伦於次序。”可见,对策的考试中对声律是有要求的,而声律、排偶正是成熟骈文的文体标志。唐高宗永隆二年(681),诏“试杂文两首,识文律者,然后并令试策。”这个“杂文”是指技巧性、文学性较强的铭、箴、论、表之类,较之时务策,更容易考察士人在文章修辞上的才华。至神龙元年(705)后,诗赋才被列入进士试中。天宝末年,以一诗一赋替代“杂文”,士子的文学才华于是更多地以诗赋的形式表现出来,并为选才者重视。从这种制度上的沿革能够看出,在诗赋被正式引入考试科目前,文学才华的展示主要依赖于以骈文形式写作的策问、判词等。这就造成了这样的情形,即骈体的公文判词等因为要负担显示文学修养,比如声律、对偶、用典和文辞的雕绘等的任
务,所以更注重文辞的雕琢。韩愈在他的《上宰相书》说道: “而方闻国家之仕进者,必举于州县,然后升于礼部、吏部,试之以绣绘雕琢之文,考之以声势逆顺、章句之短长。中其程式者,然后得从下士之列,虽有化俗之方,安边之画,不由是而稍进,万不有一得焉。”
礼部选士以诗赋、策,吏部选人用判,都以骈体写作,而实际操作中考官更以文辞是否华美定其高下,故而韩愈有此诟病。韩愈属于中唐的文人,在诗赋尚未作为正式进士考试科目的初唐,这种情况应该更为突出。
综上,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骈文在公文判策等方面的统治地位,以及以文才取士的科举制度造成的骈文判策在形式上的刻意追求,这种科举文化背景对文人的创作取向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如果说,唐代“诗赋取士”的科举制度最终成就了诗歌创作的赫赫唐音,那么,骈文在科场上不可动摇的地位,也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文人对华丽的骈文俪句的偏好。作为那个时代的文人,张的创作不可能不受影响。
张素以才高名世,《旧唐书·张荐传》载其“八以制举,皆登甲科”。后人据《登科记考》等文献查证,张多次应制举且“皆登甲科”诚非虚言。张在当时被人们以“青钱”喻其才,“员外郎员半千谓人曰:‘张子之文如青铜钱,万简万中,未闻退时。’时流重之,目为‘青钱学士’”(《旧唐书·张荐传》),《钱通》卷28云:“青钱,文之美者”。扬名科场的张,对应试文体的规范颇为谙熟,尤擅判、
篇二:游仙窟 翻译
游仙窟 翻译
积石山在金城西南,是黄河所经过的地方。书上说:“指引黄河到积石上,到了龙门”,就是说的这座山。我从汧陇奉命出使河源。感叹命运的困顿,叹息故乡的遥远。这里张骞留下了古迹,十万里艰险的环境;大禹的遗迹,二千年来险峻的山坡。深谷地带,凿穿山崖的形状。高岭横越天空,刀削山峦的走势。云霞分明,泉石清晰。真是天上才有的神奇,是人间的精妙绝伦。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傍晚时,路途还遥远,马疲人乏。走到一处险峻异常。向上有青山万寻,下面有碧绿的潭水千仞。古老相传说:“这是神仙窝,人迹罕见,飞鸟才能到达。常有香果琼枝,天衣锡钵,自然浮出,不知从何处而来。”
我于是端正身体用敬慕之心,诚敬斋戒三天。我顺着葛藤爬上高山,淌水过河。身体象飞一样,精灵似梦。片刻之间,飞快来到松柏岩、桃花涧。香凤触地,光彩遍天。见一女子在水边浣衣。我便问她:“听说此处有神仙的住宅,所以来恭候。山川阻隔,异常的疲乏劳累。想投宿娘子家求得片刻的休息。赐给恩惠的感情,我有幸垂手听命。”
女子回答:“我家堂舍简单粗陋,供给单调稀少。只恐你不堪忍受,还真不是吝啬。”
我说:“我是客人,担任的职司卑微,只要能避开艰辛劳累,那就非常幸运了。”
她于是让我在门外草亭中等候。良久才出来,我问:“这是谁家的宅院?” 女子回答:“这是崔女郎的宅院。”
我问:“崔女郎是什么人?”
女子回答:“博陵王的后代子孙,清河公的亲戚。容貌象舅舅,潘安仁的外甥女;风度如兄,崔季珪的小妹。华丽的姿容婀娜多姿,天上都没有能够与之相比的;体态优美,人间很少有与之匹敌的。润泽的面容,柔弱得害怕弹破;细细的腰肢,几乎怀疑会被勒断。就是韩娥宋玉见了她都会愁容生起;绛树和青琴遇到她也会羞愧而死。千娇百媚,善辩的我无法形容,轻盈柔弱的身体,我不能详细地都说出来。”
片刻之间,忽听屋里有弹筝的声音。
我因此吟咏道:“自隐多姿则,欺他独自眠。故故将纤手,时时弄小弦。耳闻犹气绝,眼见若为怜。从渠痛不肯,人更别求天。”
片刻,派婢女桂心传话,回报我的诗,是:“面非他舍面,心是自家心。何处关天事,辛苦漫追寻。”
我读完诗,举头望门里,忽然看见十娘的半个脸。
我立即吟咏道:“敛笑偷残靥,含羞露半唇。一眉犹叵耐,双眼定伤人。” 又派婢女桂心回报我的诗,是:“好是他家好,人非着意人。何需漫相弄,几许费精神。”
当时夜已很深了,深思吟味不睡。心神不定地徘徊,不便表白。她真诚地表达情意,我为何不回答。就陈述心意,信是这样写的:“我年轻快乐喜欢歌舞和女色,早就向往男女约会的日期。遍访风流,遍游天下。在四川弹鹤琴,仔细地了解了卓文君;在秦楼吹凤管,透彻地熟悉了弄玉。虽然赠送兰花和身上的饰物,不是很关怀我;结婚横卧,那是何等的惬意?原来两人一起睡,经常的嫌夜短;今宵独卧,确实怨恨夜长。同一个天公,两种时节。在远处闻着你的香气,独伤
我美男子的心;近听琴声,象是司马相如面对卓文君。先前听桂心说起十娘。天上无双,人间有一。你束起的腰肢象弱柳一样柔弱,随风摇摆;明亮的眼神流动,如水横流,眼梢上挑。两颊才舒展,谁能怀疑地上没有华美的色彩;乍出双眉,渐觉天边失月。能让西施掩面,烧妆百遍不解气;让南威伤心,千回照镜。洛神的舞姿轻盈优美,只能让她叠衣裳;巫峡的神女,不敢为你提鞋。秋胡眼拙,狂费黄金使人愤恨;思念交甫的心狂,枉丢白玉。我到胜境来旅游,停泊在清静的亭子里。忽遇神仙,不胜迷乱。芙蓉生于涧底,莲子离的很深;树木长在山头,在遥远的地方相互思念。没吃炭火,却肠热如燃烧;不记得吞过刀,腹腔似被刀割。无情的明月,常常照亮我的窗户;多事的春风,时时掀动我的帐子。愁闷的人面对此景,将怎能忍受。空悬欲断之肠,请救临终之命。当初不见,也很正常;无故相逢,却带来烦恼。恭敬地陈述心愿,愿你明察。假如得以见尊颜,怎敢评论你的一点一滴。”
信送到后,十娘对桂心严肃地说:“先前是相互嬉戏,现在真是想给人以威胁。”
我又赠给他一首诗。诗说:“今朝忽见渠姿首,不觉殷勤着心口。令人频作许叮咛。渠家太剧难求守。端坐剩心惊,愁来益不平。看时未必相看死,难时那许太难心。沉吟坐幽室,相思转成疾。自恨往还疏,谁肯交游密。夜夜空知心失眼,朝朝无便投胶漆。园里华开不避人,闺中面子翻羞出,如今寸步阻天津,伊处留心更觅新。莫言长有千金面,终归变作一抄尘。生前有日但为乐,死后无春更着人。只可倡佯一生意,何须负侍百年身。”
不多时,坐着睡着了,梦见十娘。惊醒抱她,忽然发现双手空空。心中惆怅不乐,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又吟咏道:“梦中疑是实,觉后忽非真。诚知肠欲断,穷鬼故调人。” 十娘见诗并不肯读,却要烧了。
我立即吟咏道:“未必由诗得,将诗故表怜。闻渠掷入火,定是欲相燃。” 十娘读完诗,惊慌地屏住呼吸站起来。从匣中取出镜子,在箱里拿出衣服。盛服佩浓妆,在台阶上整理绣鞋。
我又作诗道:“薰香四面合,光色两边披。锦障划然卷,罗帷垂半攲红颜杂绿黛,无处不相宜。艳色浮妆粉,含香乱口脂。鬓欺蝉鬓非成鬓,眉笑蛾眉不是眉。见许实娉婷,何处不轻盈。可怜娇里面,可爱语中声。婀娜腰支细细许,(目兼)(目舌)眼子长长馨。巧儿旧来镌未得,画匠迎生摸不成。相看未相识,倾城复倾国。迎风帔子郁金香,照日裙裾石榴色。口上珊瑚耐拾取,颊里芙蓉堪摘得。闻名腹肚已猖狂,见面精神更迷惑。心肝恰欲摧。踊跃不能裁。徐行步步香风散,欲语时时媚子开。靥疑织女留星去,眉似姮娥送月来。含娇窈窕迎前出,忍笑嫈嫇返却回。”
我就制止道:“既有好意,何必拒绝我?”
然后犹豫地转过脸,娇娆多姿地走向前来。十娘向我拱手拜了又拜,我也低头施礼说:“刚才听的称许赞扬,以为是虚假的。谁知面对的还真是神仙。这里真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十娘说:“刚才见你的诗篇,可不是凡俗之人能写出的。现在看见你的美貌,更超过文章,你真是满腹经纶。”
我问:“你是什么姓氏的贵显家族,丈夫在哪里?”
十娘答道:“我是清河崔公最小的孙女,嫁给弘农杨府君的长子。婚礼过后,随父住在河西。蜀地的人狡猾,屡次侵犯边境。兄弟和丈夫,弃笔从戎,战死沙
场,孤独的灵魂没回来。我十七岁,死守一夫。嫂子十九岁,誓不再婚。兄长就是清河崔公的第五儿子,嫂子是太原公的第三个女儿。我在此单过,已有些年了。房舍荒凉,家道残破、凋零。不知上宾从何而来?”
我收敛笑容答道:“我的大家族属地在南阳,居住在西鄂。得到黄石公的神术,控制着白水的末流。在汉朝是七叶貂蝉,住在韩国则是五重卿相。公侯世家,世代都是官宦人家;门庭高大,门内列戟,尊循礼节和音乐。我不能继承祖父辈的基业,家业沦丧。我是青州刺史博望侯的孙子,广武将军矩鹿侯的儿子。我不能免俗,也在官场中混了个小官。不是隐士也不是逃避,我的志趣在鹏与鷃之间,追求的是逍遥自在;不是官吏不是俗人,出入是非之境。短时间被驱使,来到此处。忽然来打扰,非常倾倒仰慕。”
十娘问:“上宾现任什么官职?”
我答道:“先前有幸在太平侯手下做属官,有耻于位居人下及贫贱,又被推荐到京师,考入甲科。后官府搜访贤才,又名列前茅。奉皇命被授于关内道的小县尉,兼筦河源道参谋长的参军。频繁的上级命令,空想报皇恩;但奔忙的我,没有闲暇的时候。”
十娘说:“县尉不是因履行职责,怎会到此和我对视?”
我答道:“以前不认识缺少参拜的机会。从今以后,不敢有所违抗。” 十娘就回头吩咐桂心:“打扫一下厅堂,让县尉住在那里。”
我恭顺地谢道:“我是从远处来的客人卑微渺小,这间房子就非常好了。我的文才远非贾谊,怎敢升入正堂?”
十娘答道:“从前听说,凡是客人。我疏于礼数招待,就深感惭愧,接待的事情我认为合适就行。这间房子太简陋,不能挡住风尘。入室不该推辞,升堂何须犹豫,客随主便。”
于是被引入正堂。
当时神仙的住处挡住太阳,直冲云霄。或象新建的铜雀台,猛一看又象灵光殿那样宽敞。桂木作的大梁,以为是在溪涧中饮水时看到的长虹;屋檐上仰起的瓦头雕镂文采的殿亭屋脊,象排在天上妩媚的凤凰。柱子上镶嵌着水晶,光亮的象镶着星星;美石装饰的窗户,明彻的映照着日光。长廊四周环绕,椽上用的玳瑁片相差无几;高大阁楼有三层,都用的是琉璃瓦。白银砌成的墙壁,照耀着房瓦;碧玉围满台阶的边缘,排列的非常整齐。进人高大的房屋,步步心里吃惊;见广大宽敞的门庭,看着就眼花缭乱。于是带着县尉走上台阶。我答道:“客主之间,怎能没有先后?”
十娘说:“男女之间的礼节,自有尊卑。”
我停留不前地退后说:“刚才有罪过,忘记没和五嫂打招呼。”
十娘说:“五嫂也应该自己来。县尉派人通禀,也是周到。”
就派桂心去通禀,暂时等一会儿参拜被委屈的五嫂。十娘与我说着闲话,须臾之间,五嫂到了。丝衣五彩缤纷,绚丽的色彩光彩夺目。裙前散发着麝香味,头发在后盘成龙卧状,串珠缠绕翠绿色的衣衫,金箔装饰在红色的鞋上。
我又吟咏到:“奇异妍雅,貌特惊新。眉间月出疑争夜,颊上花开似斗春。细腰偏爱转,笑脸特宜噘鼎。真成物外稀奇物,实是人间断绝人。自然能举止,可念无比方。能令公子百重生,巧使王孙千回死。黑云裁两鬓,白雪分双齿。织成锦袖麒麟儿,刺绣裙腰鹦鹉子。触处尽开怀,何曾有不佳;机关太雅妙,行步绝娃(女犀)。傍人一一丹罗袜,侍婢三三绿线鞋。黄龙透入黄金钏,白燕飞来白玉钗。”
相见完毕,五嫂说:“县尉跋山涉水,不顾艰难的道路。行走到此,真是耗损精神。”
下官答曰:“为皇家的事尽力,岂敢因怕辛劳而推却。”
五嫂回头笑着对十娘说:“今早听到喜鹊叫,真有嘉宾来。”
我说:“昨日眼皮跳动,今朝必见佳人。”
随即相互进入正堂。
大堂里丰姿俊秀的人使我心里惊讶,金银曜眼。五彩的龙须席子,毡子边缘都是银丝绣的。八尺长的象牙床,红色的绫子贴在垫褥上。玉石等宝物,都映照在昙花的花朵之上;玛瑙珠和象水晶的宝石穿在一起。写文章的几案,都画着豹头;兰草做的灯心,烧的是鱼脑油。管弦乐曲嘹亮,分散在向北开的门两边。杯盏纵横交错,大家以次相坐在南窗之下。
各自相互谦让,都不肯先坐。我说:“十娘是主人,我是客人,请主人先坐。” 五嫂为人喜欢开玩笑,掩口而笑道:“娘子既是主人母,县尉必须要作主人公。”
我说:“我是什么人,敢做此事。”
十娘说:“五嫂向来喜欢开玩笑,县尉何必在意害怕。”
我答道:“要是免不了,只能担当。”
五嫂笑着说:“只恐你不能控制这事。”
众人都大笑,一时全坐下了。就叫香儿取酒。一会儿,中间就放着一大盆,可盛三升多酒。金的钗子铜的门环,酒杯有金有银,江里的螺蛳海里的蚌。竹根制作的酒器是小细嘴,还有肚大上面象蝎子嘴的酒器。迂回曲折的酒池,十足的盛酒器具。欢饮就用犀牛角的酒器,盛美的置于座中;勺里是鹅脖子和鸭头,漂浮在酒上。派小婢女细辛斟酒,我不肯先提。五嫂说:“张郎认为自己是门下的地位低下的客人,一定不肯先提,娘子直须把持取酒。”
十娘则斜眼假装生气道:“县尉初到此处,五嫂必然要多次戏弄。” 五嫂说:“娘子把持取酒别生气,新妇再不敢戏弄了。”
酒轮到我,喝不完。五嫂说:“为什么喝不完?”
我说:“生性饮酒就不多,恐怕醉倒。”
五嫂骂曰:“怎能这么可恨呀!女婿是媳妇家的狗,打杀无话可说。必须要一饮而尽,不要随意制造各种借口。”
十娘对五嫂说:“先前刚来时的病又复发了吧?”
五嫂起身谢罪道:“我错了,真是大罪过。”
就回头注目细看着我说:“我仔细观察过许多人,都不如县尉。你是仙才,原本不是平凡庸俗的人。”
我起身道谢:“当年卓王孙之女卓文君,听琴声就赏识司马相如的气量;山涛之妻,凿壁知阮籍为贤人。真象你所说的那样,不敢忘记你的大德。” 十娘说:“让绿竹取琵琶来弹,我给县尉斟酒。”
琵琶到手,还没弹时,我又吟咏道:“心虚不可恻,眼细强关情。回身已入抱,不见有娇声。”
十娘应声立即吟咏道:“怜肠忽欲断,忆眼已先开。渠未相撩拨,娇从何处来?”
我面对此诗,心胆俱碎,下床起身谢罪道:“先前只看见了十娘的面,如今才见十娘的心。足以使班婕妤报恩,曹大家停笔。你与她们岂可同年而语,相提并论?”
我要来笔砚,抄写好藏入怀中。抄完诗,十娘用手把玩我抄的诗说:“县尉不但词句妙绝,也会书法。下笔如有神,人同仙鹤。”
我说:“十娘不但有才情,还能吟咏。貌美如玉,还有美妙的声音。” 十娘说:“我近来咳嗽,声音和原来不一样。”
我说:“我近来手疼,笔墨不协调。”
五嫂笑着说:“娘子不是故意自夸,张郎却能对答如流。”
十娘过来对五嫂说:“刚才纯属随意玩耍,当初没次序,请五嫂看成是酒令。” 五嫂答道:“遵命不敢,听从你的安排。不是作古诗,断章取意,必须得有情。如不恰当,定要处罚。”
十娘遵命到:“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轮到我,说:“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五嫂说:“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
又一轮,五嫂曰:“不见复关,泣涕涟涟。及见复关,载笑载言。” 轮到十娘,说:“女也不爽,士二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轮到我,说:“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余不信,有如皦日。”
五嫂笑着说:“张郎心意专一,作诗很有道理。俗话说:?心要专,可穿石。?真能想她,不用到远处就有。”
当时,绿竹弹筝。五嫂随着筝声吟咏道:“天生素面能留客,发意关情并在渠。莫怪向者频声战,良由得伴乍心虚。”
十娘说:“五嫂随着筝声吟咏,我随着箫管吟咏:眼多本自令渠爱,口少元来每被侵。无事风声彻他耳,教人气满自填心。”
我又称谢道:“尽善尽美,无处不佳。我很笨,想参与你们高雅的吟咏。” 一忽儿,桂心将下酒菜拿来:有东海的鰡鱼条,西山的凤脯。鹿尾鹿舌,干鱼烤鱼。雁肉和荇菜掺着的酱,鹑肉羹和着桂米羹,熊掌兔腿,野鸡尾部的肉和豺的嘴唇,各种食品的滋味和五荤,说也说不尽,说了就没完,十娘曰:“县尉也该很饿了。”
叫桂心来盛饭。我说:“刚才已饱眼福,不觉身体饥饿。”
十娘笑着说:“不开玩笑,取双陆棋盘来,与县尉赌酒。”
我答道:“我不能赌酒,与娘子赌睡觉。”
十娘问:“何为赌睡觉?”
我答道:“十娘输了,则与我睡一晚。我输了,则与十娘睡一晚。”
十娘笑着说:“汉骑驴则胡步行,胡步行则汉骑驴。总归输他就是了,我更换再做,县尉太聪明了。”
五嫂说:“我告诉娘子,不用赌来赌去的,今夜一定知道娘子免不了。” 十娘说:“五嫂常常随便对付,没有约束与县尉传音信。”
我起身道谢:“当初知道是逗乐,没敢指望。”
棋盘拿来后,十娘伸手向前,睁大眼睛看,手指丰腴。一双手腕,切我肝肠。十个指头,刺人心的深处。我就吟咏棋盘道:“眼似星初转,眉如月欲消。先须捺后脚,然后勒前腰。”
十娘则吟咏道:“勒腰须巧快,捺脚更风流。但令细眼合,人自分输筹。” 一会儿,有一婢女叫琴心,也有美丽的容貌。到我这里,不时地偷眼看。十娘好似不高兴,五嫂生气地大声说:“自知满足就不会招致羞辱,人生有限。娘子好象皱眉,张郎不要斜眼。”
十娘佯装脸上变色生气道:“县尉关你何事?五嫂频频来恼。”
篇三:游仙窟
《游仙窟》
作者:张鷟
若夫积石山者,在乎金城西南,河所经也。《书》云:“导河积石,至于龙 门。”即此山是也。
仆从汧陇,奉使河源。嗟运命之迍邅,叹乡关之渺邈。张骞古迹,十万里之 波涛;伯禹遗迹,二千年之坂磴。深谷带地,击穿崖岸之形,高岭横天,刀削冈 峦之势。烟霞子细,泉石分明,实天上之灵奇,乃人间之妙绝。目所不见,耳所 不闻。
日晚途遥,马疲人乏。行至一所,险峻非常,向上则有青壁万寻,直下则有 碧潭千仞。古老相传云:“此是神仙窟也;人踪罕及,鸟路才通,每有香果琼枝, 天衣锡钵,自然浮出,不知从何而至。”余乃端仰一心,洁斋三日。缘细葛,溯 轻舟。身体若飞,精灵似梦。须臾之间,忽至松柏岩桃华涧,香风触地,光彩遍 天。见一女子向水侧浣衣。余乃问曰: “承闻此处有神仙之窟宅,故来祗候。山川阻隔,疲顿异常,欲投娘子,片 时停歇;赐惠交情,幸垂听许!” 女子答曰:“儿家堂舍贱陋,供给单疏,只恐不堪,终无吝惜。” 余答曰:“下官是客,触事卑微,但避风尘,则为幸甚。”遂止余于门侧草 亭中,良久乃出。余问曰: “此谁家舍也?” 女子答曰:“此是崔女郎之舍耳。” 余问曰:“崔女郎何人也?” 女子答曰:“博陵王之苗裔,清河公之旧族。容貌似舅,潘安仁之外甥;气 调如兄,崔季圭之小妹。华容婀娜,天上无俦,玉体逶迤,人间少匹。辉辉面子, 荏苒畏弹穿,细细腰支,参差疑勒断。韩娥宋玉,见则愁生,绛树青琴,对之羞 死。千娇百媚,造次无可比方。弱体轻身,谈之不能备尽。” 须臾之间,忽闻内里调筝之声。仆因咏曰: “自隐多姿则,欺他独自眠。故故将纤手,时时弄小弦。耳闻犹气绝,眼见 若为怜。从渠痛不肯,人更别就天。” 片时,遣婢桂心传语报余诗曰:“面非他舍面,心是自家心;何处关天事, 辛苦漫追寻!” 余读诗讫,举头门中,忽见十娘半面。余则咏曰:“敛笑偷残靥,含羞露半 唇,一眉犹叵耐,双眼定伤人。” 又遣婢桂心报余诗曰:“好是他家好,人非着意人,何须漫相弄,几许费精 神!” 于是夜久更深,沉吟不睡,彷徨徙倚,无便披陈。彼诚既有来意,此间何能 不答!遂申怀抱,因以赠书曰: “余以少娱声色,早慕佳期,历访风流,遍游天下。弹鹤琴于蜀郡,饱见文 君,吹凤管于秦楼,熟看弄玉。虽复赠兰解,未甚关怀,合卺横陈,何曾惬意! 昔日双眠,互嫌夜短,今宵独卧,实怨更长。一种天公,两般时节。遥闻香气, 独伤韩寿之心;近听琴声,似对文君之面。向来见桂心谈说十娘,天上无双,人 间有一。依依弱柳,束作腰支;焰焰横波,翻成眼尾。才舒两颊,熟疑地上无华; 乍出双眉,渐觉天边失月。能使西施掩面,百遍烧妆;南国伤心,千回扑镜。洛 川回雪,只堪使叠衣裳;巫峡仙云,未敢为擎靴履。忿秋胡之眼拙,枉费黄金; 念交甫之心狂,虚当白玉。下官寓游胜境,旅泊闲亭,忽遇神仙,不胜迷乱。芙 蓉生于涧底,莲子实深;木栖出于山头,相思日远。未曾饮炭,胆热如烧;不忆 吞刀,腹穿似割。无情明月,故故临窗;多事春风,时时动帐。愁人对此,将何 自堪!空悬欲断之肠,请救临终之命。元来不见,他自寻常;无事相逢,却交烦 恼。敢陈心素,幸愿照知!若得见其光仪,岂敢论其万一!” 书达之后,十娘敛色谓桂心曰:“向来剧戏相弄,真成欲逼人。”余更又赠 诗一首,其词曰: “今
朝忽见渠姿首,不觉殷勤着心口。令人频作许叮咛,渠家太剧难求守。
端坐剩心惊,愁来益不平。看时未必相看死,难时那许太难生。沉吟坐幽室,相 思转成疾。自恨往还疏,谁肯交游密!夜夜空知心失眼,朝朝无便投胶漆。园裹 华开不避人,闺中面子翻羞出。如今寸步阻天津,伊处留情更觅新。莫言长有千 金面,终归变作一抄尘。生前有日但为乐,死后无春更著人。只可倡佯一生意, 何须负持百年身?” 少时坐睡,则梦见十娘。惊觉揽之,忽然空手。心中怅怏,复何可论!余因 咏曰: “梦中疑是实,觉后忽非真。诚知肠欲断,穷鬼故调人。” 十娘见诗,并不肯读,即欲烧却。仆即咏曰:“未必由诗得,将诗故表怜。
闻渠掷入火,定是欲相燃。” 十娘读诗,悚息而起。匣中取镜,箱里拈衣。衤玄服盛妆,当阶正履。仆又为 诗曰: “薰香四面合,光色两边披。锦障划然卷,罗帷垂半欹。红颜杂绿黛,无处 不相宜。艳色浮妆粉,含香乱口脂。鬓欺蝉鬓非成鬓,眉笑蛾眉不是眉。见许实 娉婷,何处不轻盈!可怜娇里面,可爱语中声。婀娜腰支细细许,<目兼><目舌>眼子长 长馨。巧儿旧来镌未得,画匠迎生摸不成。相著未相识,倾城复倾国。迎风帔子郁 郁金香,照日裙裾石榴色。口上珊瑚耐拾取,颊里芙蓉堪摘得。闻名腹肚已猖狂, 见面精神更迷惑。心肝恰欲摧,踊跃不能裁。徐行步步香风散,欲语时时媚子开。
靥疑织女留星去,眉似恒娥送月来。含娇窈窕迎前出,忍笑嫈嫇返却回。” 余遂止之曰:“既有好意,何须却入?”然后逶迤面,娅姹向前。十娘敛手 而再拜向下官,下官亦低头尽礼而言曰: “向见称扬,谓言虚假,谁知对面,却是神仙。此是神仙窟也!” 十娘曰:“向见诗篇,谓言凡俗,今逢玉貌,更胜文章。此是文章窟也!” 仆因问曰:“主人姓望何处?夫主何在?” 十娘答曰:“儿是清河崔公之末孙,适弘农杨府君之长子。即成大礼,随父 住于河西。蜀生狡猾,屡侵边境,兄及夫主,弃笔从戎,身死寇场,茕魂莫返。
儿年十七,死守一夫;嫂年十九,誓不再醮。兄即清河崔公之第五息,嫂即太原 公之第三女。别宅于此,积有岁年。室宇荒凉,家途翦弊。不知上客从何而至?” 仆敛容而答曰:“下官望属南阳,住居西鄂。得黄石之灵术,控白水之余波。
在汉则七叶貂蝉,居韩则五重卿相。鸣钟食鼎,积代衣缨。长戟高门,因修礼乐。
下官堂构不绍,家业沦湑。青州刺史博望侯之孙,广武将军钜鹿侯之子。不能免 俗,沉迹下寮。非隐非遁,逍遥鹏鷃之间;非吏非俗,出入是非之境。暂因驱 使,至于此间。卒尔干烦,实为倾仰。” 十娘问曰:“上客见任何官?” 下官答曰:“幸属太平,耻居贫贱。前被宾贡,已入甲科;后属搜扬,又蒙 高第。奉敕授关内道小县尉,见宛河源道行军总管记室。频繁上命,徒想报恩。 驰骤下寮,不遑宁处。” 十娘曰:“少府不因行使,岂肯相过?” 下官答曰:“比不相知,阙为参展。今日之后,不敢差违。” 十娘遂回头唤桂心曰:“料理中堂,将少府安置。” 下官逡巡而谢曰:“远客卑微,此间幸甚。才非贾谊,岂敢升堂!” 十娘答曰:“向者承闻:谓言凡客;拙为礼贶,深觉面惭。儿意相当,事须 引接。此间疏陋,未免风尘。入室不合推辞,升堂何须进退!”遂引入中堂。
于时金台银阙,蔽日干云。或似铜雀之新开,乍如灵光之且敞。梅梁桂栋, 疑饮涧之长虹;反宇雕甍,若排天之娇凤。水精浮柱,的皪含星;云母饰窗,玲 珑映日。长廊四注,争施玳瑁之椽;高阁三重,悉用琉璃之瓦。白银为壁,照耀
于鱼鳞;碧玉缘阶,参差于雁齿。入穹崇之室宇,步步心惊;见党阆之门庭,看 看眼碜。遂引少府升阶。
下官答曰:“客主之间,岂无先后?” 十娘曰:“男女之礼,自有尊卑。” 下官迁延而退曰:“向来有罪过,忘不通五嫂。” 十娘曰:“五嫂亦应自来,少府遣通,亦是周匝。”则遣桂心通,暂参屈五 嫂。十娘共与少府语话片时,须臾之间,五嫂则至。罗绮缤纷,丹青暐晔。裙前 麝散,髻后龙盘。珠绳络彩衫,金薄涂丹履。余乃咏曰: “奇异妍雅,貌特惊新。眉间月出疑争夜,颊上华开似斗春。细腰偏爱转, 笑脸特宜颦。真成物外奇稀物,实是人间断绝人。自然能举止,可念无比方。能 令公子百重生,巧使王孙千遍死。黑云裁两鬓,白雪分双齿。织成绵袖骐驎儿, 刺绣裙腰鹦鹉子。触处尽关怀,何曾有不佳!机关太雅妙,行步绝娃<女犀>。傍人一 一丹罗袜,侍婢三三绿线鞋。黄龙透入黄金钏,白燕飞来白玉钗。” 相见既毕,五嫂曰:“少府跋涉山川,深疲道路,行途届此,不及伤神。” 下官答曰:“黾勉王事,岂敢辞劳!” 五嫂回头笑向十娘曰:“朝闻鸟鹊语,真成好客来。
下官曰:“昨夜眼皮,今朝见好人。”既相随上堂。珠玉惊心,金银曜 眼。五彩龙鬓席,银绣缘边毡;八尺象牙床,绯绫帖荐褥。车渠等宝,俱映优昙之 花;马瑙珍珠,并贯颇梨之线。文柏榻子,俱写豹头;兰草灯芯,并烧鱼脑。管弦 寥亮,分张北户之间;杯盏交横,列坐南窗之下。各自相让,俱不肯先坐。仆曰: “十娘主人,下官是客。请主人先坐。” 五嫂为人饶剧,掩口而笑曰:“娘子既是主人母,少府须作主人公。” 下官曰:“仆是何人,敢当此事!” 十娘曰:“五嫂向来戏语,少府何须漫怕!” 下官答曰:“必其不免,只可须身当。” 五嫂笑曰:“只恐张郎不能禁此事。”众人皆大笑。一时俱坐。即换香儿取 酒。俄尔中间,擎一大钵,可受三升已来。金钿铜环,金盏银杯,江螺海蚌,竹 根细眼,树癭蝎唇,九曲酒池,十盛饮器。觞则兕觥犀角,尫尫然置于座中;杓 则鹅项鸭头,汛汛焉浮于酒上。遣小婢细辛酌酒,并不肯先提。五嫂曰: “张郎门下贱客,必不肯先提。娘子但须把取。” 十娘则斜眼佯嗔曰:“少府初到此间,五嫂会些频频相弄!” 五嫂曰:“娘子把酒莫嗔,新妇更亦不敢。” 酒巡到下官,饮乃不尽。
五嫂曰:“何为不尽?” 下官答曰:“性饮不多,恐为颠沛。” 五嫂骂曰:“何由叵耐!女婿是妇家狗,打杀无文。但终须倾使尽,莫漫造 众诸!” 十娘谓五嫂曰:“向来正首病发耶?” 五嫂起谢曰:“新妇错大罪过。”因回头熟视下官曰:“新妇细见人多矣, 无如少府公者。少府公乃是仙才,本非凡俗。” 下官起谢曰:“昔卓王之女,闻琴识相如之器量;山涛之妻,凿壁知阮籍之 贤人。诚如所言,不敢望德。” 十娘曰:“遣绿竹取琵琶弹,儿与少府公送酒。”琵琶入手,未弹中间,仆 乃咏曰: “心虚不可测,眼细强关情。回身已入抱,不见有娇声。” 十娘应声即咏曰:“怜肠忽欲断,忆眼已先开。渠未相撩拨,娇从何处来?” 下官当见此诗,心胆俱碎。下床起谢曰:“向来唯睹十娘面,如今始见十娘 心,足使班婕妤扶轮,曹大家阁笔,岂可同年而语,共代而论哉!”请索笔砚, 抄写置于怀袖。抄诗讫,十娘弄曰:“少府公非但词句断绝,亦自能书。笔似青 鸶,人同白鹤。” 下官曰:“十娘非直才情,实能吟咏。谁知玉貌,恰有金声。” 十娘曰:“儿近来患嗽,声音不彻。”下官答曰:“仆近来患手,笔墨未调。” 五嫂笑曰:“娘子不是故夸,张郎复能应答。” 十娘语五嫂曰:“向来纯当漫语,元来无次第,请五嫂为作酒章。” 五嫂答曰:“奉命,不敢则从娘子不是赋古诗云,断章取意,唯须得情,若 不惬当,罪有科罚。” 十
娘即遵命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仇。” 次,下官曰:“南有樛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五嫂曰:“折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 又次,五嫂曰:“不见复关,涕泣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次,十娘曰:“女也不爽,士二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次,下官曰:“穀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余不信,有如戮皦日。” 五嫂笑曰:“张郎心专,赋诗大有道理。俗谚曰:‘心欲专,凿石穿。’诚 能思之,何远之有!” 其时,绿竹弹筝。五嫂咏筝曰:“天生素面能留客,发意关情并在渠。莫怪 向者频声战,良由得伴乍心虚。” 十娘曰:“五嫂咏筝,儿咏尺八:‘眼多本自令渠爱,口少由来每被侵;无 事风声彻他耳,教人气满自填心。’” 下官又谢曰:“尽善尽美,无处不佳。此是下愚,预闻高唱。” 少时,桂心将下酒物来:东海鲻条,西山凤脯,鹿尾鹿舌,干鱼炙鱼,雁醢 荇菹,鹑<月韯>桂糁,熊掌兔髀,雉臎豺唇,百味五辛,谈之不能尽,说之不能穷。 十娘曰:“少府亦应太饥。”唤桂心盛饭。
下官曰:“向来眼饱,不觉身饥。” 十娘笑曰:“莫相弄!且取双六局来,共少府公睹酒。” 仆答曰:“下官不能赌酒,共娘子赌宿。” 十娘问曰:“若为赌宿?”余答曰:“十娘输筹,则共下官卧一宿;下官输 筹,则共十娘卧一宿。” 十娘笑曰:“汉骑驴则胡步行,胡步行则汉骑驴,总悉输他便点。儿递换作, 少府公太能生。” 五嫂曰:“新妇报娘子,亦不须赌来赌去,今夜定知娘子不免。” 十娘曰:“五嫂时时漫语,浪与少府作消息。” 下官起谢曰:“元来知剧,未敢承望。” 局至,十娘引手向前,眼子盱,手子腽腯。一双臂腕,切我肝肠;十个 指头,刺人心髓。下官因咏局曰: “眼似星初转,眉如月欲消,先须捺后脚,然后勒前腰。” 十娘则咏曰:“勒腰须巧快,捺脚更风流,但令细眼合,人自分输筹。” 须臾之间,有一婢名琴心,亦有姿首,到下官处,时复偷眼看,十娘欲似不 快。五嫂大语嗔曰:“知足不辱,人生有限。娘子欲似皱眉,张郎不须斜眼。” 十娘佯收色嗔曰:“少府关儿何事,五嫂频频相恼!” 五嫂曰:“娘子少来颇盼少府,若非情想有所交通,何因眼咏朝来顿引?” 十娘曰:“五嫂自隐偏,儿复何曾眼引!” 五嫂曰:“娘子不能,新妇自取。” 十娘答曰:“自问少府,儿亦不知。” 五嫂遂咏曰:“新华发两树,分香遍一林。迎风转细影,向日动轻阴。戏蜂 时隐见,飞蝶远追寻。承闻欲采摘,若个动君心?” “下官为性贪多,欲两华俱采。” 五嫂答曰:“暂游双树下,遥见两枝芳;向日俱翻影,迎风并散香。戏蝶扶 丹萼,游蜂入紫房。人今总摘取,各著一边厢。” 五嫂曰:“张郎太贪生,一箭射两垛。” 十娘则谓曰:“遮三不得一,觅两都卢失。” 五嫂曰:“娘子莫分疏,兔入狗突里,自来饮食,知复欲何如!” 下官即起谢曰:“乞浆得酒,旧来神口,打兔得獐,非意所望。” 十娘曰:“五嫂如许大人,专拟调合此事。少府谓言儿是九泉下人,明日在 外谈道儿一钱不值。” 下官答曰:“向来承颜色,神气顿尽;又见清谈,心胆俱碎。岂敢在外谈说, 妄事加诸,忝预人流,宁容如此!伏愿欢乐尽情,死无所恨。” 少时,饮食俱到。薰香满室,赤白兼前,穷海陆之珍羞,备川原之果菜,肉 则龙肝凤髓,酒则玉醴琼浆。城南雀噪之禾,江上蝉鸣之稻。鸡<月韯>雉臛,鳖 醢鹑羹,椹下肥肫,荷间细鲤。鹅子鸭卵,照曜于银盘;麟脯豹胎,纷纶于玉叠。 熊腥纯白,蟹浆纯黄;鲜脍共红缕争辉,冷肝与青丝乱色。蒲桃甘蔗,栭枣石 榴,河东紫盐,岭南丹橘。敦煌八子柰,青门五色瓜。太谷张公之梨,房陵朱仲 之李。东王公之仙桂,西王母之神桃,南燕牛乳之椒,北赵鸡心之枣。千名万种, 不可俱论。
下官起谢曰:“予与夫人娘子,本不相识,暂缘公使,邂逅相遇。玉馔珍奇, 非常厚重,粉身灰骨,不能酬谢。” 五嫂曰:“亲则不谢,谢则不亲。幸愿张郎莫为形迹。” 下官曰:“既奉恩命,不敢辞逊。”当此之时,气便欲绝,不觉转眼,偷看 十娘。
十娘曰:“少府莫看儿!” 五嫂曰:“还相弄!” 下官咏曰:“忽然心里爱,不觉眼中怜。未关双眼曲,直是寸心偏。” 十娘咏曰:“眼心非一处,心眼旧分离。直令渠眼见,谁遣报心知!” 下官咏曰:“旧来心使眼,心思眼即传。由心使眼见,眼亦共心怜。” 十娘咏曰:“眼心俱忆念,心眼共追寻。谁家解事眼,副著可怜心?” 于时五嫂遂向果子上作机警曰:“但问意如何,相知不在枣。” 十娘曰:“儿今正意密,不忍即分梨。” 下官曰:“忽遇深恩,一生有杏。” 五嫂曰:“当此之时,谁能忍柰!” 十娘曰:“暂借少府刀子割梨。” 下官咏刀子曰:“自怜胶漆重,相思意不穷。可惜尖头物,终日在皮中。” 十娘咏鞘曰:“数捺皮应缓,频磨快转多。渠今拔出后,空鞘欲如何!” 五嫂曰:“向来渐渐入深也。”即索棋局,共少府赌酒。下官得胜。
五嫂曰:“围棋出于智慧,张郎亦复太能。” 下官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且休却。”五嫂曰: “何为即休?”仆咏曰: “向来知道径,生平不忍欺。但令守行迹,何用数围棋!。” 五嫂咏曰:“娘子为性好围棋,逢人剩戏不寻思;气欲断绝先挑眼,既得连 罢即须迟。” 十娘见五嫂频弄,佯嗔不笑。余咏曰: “千金此处有,一笑待渠为。不望全露齿,请为暂颦眉。” 十娘咏曰:“双眉碎客胆,两眼判君心。谁能用一笑,贱价买千金。” 当时有一破铜熨斗在于床侧,十娘忽咏曰:“旧来心肚热,无端强熨他。即 今形势冷,谁肯重相磨!” 仆咏曰:“若冷头面在,生平不熨空,即今虽冷恶,人自觅残铜。”众人皆 笑。
十娘唤香儿为少府设乐,金石并奏,箫管间响。苏合弹琵琶,绿竹吹筚篥, 仙人鼓瑟,玉女吹笙。玄鹤俯而听琴,白鱼跃而应节。清音叨咷,片时则梁上 尘飞;雅韵铿锵,卒尔则天边雪落。一时忘味,孔丘留滞不虚;三日绕梁,韩娥 余音是实。
十娘曰:“少府稀来,岂不尽乐!五嫂大能作舞,且劝作一曲。”亦不辞惮。 遂即逶迤而起,婀娜徐行。虫蛆面子,妒杀阳城;蚕贼容仪,迷伤下蔡。举手顿 足,雅合宫商;顾后窥前,深知曲节。欲似蟠龙婉转,野鹄低昂。回面则日照莲 花,翻身则风吹弱柳。斜眉盗盼,异种<女音>姑,缓步急行,穷奇造凿。罗衣熠耀, 似彩凤之翔云,锦袖纷披,若青鸶之映水。千娇眼子,天上失其流星;一搦腰支, 洛浦愧其回雪。光前艳后,难遇难逢;进退去来,希闻希见。两人俱起
下官遂作而谢曰:“沧海之中难为水,霹雳之后难为雷。不敢推辞,定为丑 拙。”遂起作舞。桂心咥咥然低头而笑。
十娘问曰:“笑何事?” 桂心曰:“笑儿等能作音声。” 十娘曰:“何处有能?” 答曰:“若其不能,何因百兽率舞?” 下官笑曰:“不是百兽率舞,乃是凤凰来仪。”一时大笑。
五嫂谓桂心曰:“莫令曲误!张郎频顾。” 桂心曰:“不辞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下官曰:“路逢西施,何必须识!”遂舞,著词曰: “从来巡绕四边,忽逢两个神仙。眉上冬天出柳,颊中旱地生莲。千看千处 妩媚,万看万种<女便>妍。今宵若其不得,刺命过与黄泉。”又一时大笑。
舞毕,因谢曰:“仆实庸才,得陪清赏,赐垂音乐,惭荷不胜。” 十娘咏
篇四:国学备览
《国学备览》
《国学备览》内容提要:
随着中国经济的迅速增长,中国文化在世界范围的影响与日俱增,中华文明越来越受到全世界人民的重视。弘扬优秀的传统文化,是我们这一代人无可推卸的责任。如何把学术资源、教育资源和科学技术资源结合起来,在传播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继承伟大的民族精神、提高国人的文化品位、培养高尚的人文精神方面做出一些切切实实的工作,就成为我们这几年的共同想法。于是就有了编纂和出版《国学备览》的动议。
弘扬优秀的中华民族文化,最重要的是接触国学原典。中国传统学术之所以被称之为“国学”,本身就是中华民族走向现代化过程中出现的一种特殊现象。在西方文化大规模传入中国之前,中国的学术只有“六艺”、“诸子”、“经学”、“汉学”、“宋学”、“儒学”、“佛学”、“理学”等称谓。鸦片战争之后,由于西学的出现,相对应的有了“中学”的概念;随后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变,文化信仰也发生了危机,才有了“国学”的概念。1906年章太炎在日本东京举办国学讲习会,并创办了《民报》。他在《民报》第七号所载的《国学讲习会序》中说:“夫国学者,国家所以成立之源泉也。 《国学备览》序言:
《国学备览》是一套中等规模的古籍丛书。该书经选了先秦至晚清二千多年中国文化史上具有代表性的名著81部,按传统的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编排,涉及文学、艺术、历史、地理、科技、蒙学等,既有《大学》、《心经》等短篇名著,也有《史记》、《聊斋志异》等宏章巨制。全书所收均为善本全帙,并经海内外百名专家(庞朴、汤一介、白化文、冯其庸等)整理审阅,随文配有1500多幅相关插图,每部分均撰写了简明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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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五:国学备览
体裁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