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思子亭记的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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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 子 亭 记
归 有 光
题 解
本 篇 选 自 震 川 文 集 卷 17.归 有 光 一 生 遭 遇 忧 伤 , 小 时 候丧 母 , 中 年 丧 妻 , 43岁 时 丧 子 . 归 有 光 的 儿 子 名 子 孝 , 生 下 来 才 三 个 月 , 母 亲 就 去 世 . 天 资 敏 慧 , 不 喜 欢 世 俗 的 事 , 多 说 大 人 长 者 的 话 . 明 代 嘉 靖 27年 ( 1548 ) , 归 有 光 和 他 儿 子 去 外 氏 奔 丧 , 突 染 重 病 而 死 , 年 16. 葬 在 江 苏 昆 山 金 潼 港 .有 光 哀 痛 至 极 , 作 亡 儿 圹 志 . 第 二 年 建 造 思 子 亭 , 作 这 篇 记 .
本 文
1
震 泽* 之 水 , 蜿 蜒 东 流 , 为 吴 淞 江 **,
(太 湖 的 水 , 曲 折 地 向 东 流 , 就 是吴 淞 江 , )
{*震 泽： 太 湖 的 古 名 . 湖 跨 江 苏 、 浙 江 两 省 , 面 积 号 称 三 万 六 千 顷 , 水 清 山 秀 . }
{**吴 淞 江 ： 太 湖 支 流 最 长 的 一 支 . 源 太 湖 瓜 泾 口 , 东 流 到 上 海 入 黄 浦 江 . 长 125公 里 . 为 太 湖 流 域 通 上 海 市 的 重 要 航 道 . }
二 百 六 十 里 入 海 .
(经 二 百 六 十 里 入 东 海 . )
嘉 靖 壬 寅 , 予 始 携 吾 儿 来 居 江 *上 ,
(明 世 宗 嘉 靖 二 十 一 年 , 我 才 带 子 孝 儿 来 江 边 住 , )
{*来 居 江 上 ： 江 , 指 嘉 定 安 亭 江 . 归 有 光 '畏 垒 亭 记' ： 宅 西 有 清 池 古 木 , 垒 石 为 山 . 山 有 亭 , 登 之 隐 隐 见 吴 淞 环 绕 而 东 , 风 帆 时 过 於 荒 墟 树 杪 之 间 . 华 亭 九 峰 , 青 龙 镇 古 刹 浮 屠 , 皆 在 其 前 . }
二 百 六 十 里 之 水 中 也 .
(就 住 在 这 二 百 六 十 里 的 水 道边 上. )
江 至 此 欲 涸 , 萧 然 旷 野 ,
(江 流 到 这 裏 快 要 乾 枯 了 , 原 野 清 寂 空 旷 , )
无 辋 川 *之 景 物 , 阳 羡 **之 山 水 .
(没 有 像 辋 川 那 样 的 景 物 , 也 没 有 阳 羡 那 样 的 山 水 .)
{* 辋 川 ： 水 名 , 在 陕 西 蓝 田 县 境 南 . 源 出 秦 岭 北 麓 , 北 流 至 县 南 入 灞 水 . 唐 代 诗 人 王 维 在 这 裏 有 别墅 ,与 裴 迪 寄 情 山 水 , 二 人 同 咏 辋 川 孟 城 坳 等 二 十 景 , 各 成 五 言 诗 二 十 首 . 明 代 唐 寅 '题 辋 川 ' 诗 ："辋 川 风 景 更 如 何 , 天 色 秋 光 趣 益 多 ." }
{**阳 羡 : 古 县 名 , 汉 置 . 明 代 称 义 兴 县 . 故 城 在 今 江 苏 省 宜 兴 县 南 . 地 临 太 湖 , 山 水 甚 佳 . }
独 自 有 屋 数 十 楹 , 中 颇 弘 邃 ,
(我 自 己 有 数 十 列 屋 子 , 裏 面 相 当 大 、 相 当 深 , )
山 池 亦 胜 , 足 以 避 世 .
(山 石 、 水 池 也 很 好 , 很 可 以 避 世 . )
予 性 嬾 出 , 双 扉 昼 闭 , 绿 草 满 庭 ,
(我 天 性 嬾 得 外 出 , 连 白 天 两 扇 门 也 关 著 , 庭 院 中 长 满 了 绿 草 , )
最 爱 吾 儿 与 诸 弟 *游 戏 , 穿 走 长 廊 之 间 .
(我 最 喜 欢 看 子 孝 儿 跟 弟 弟 们 游 戏 , 在 长 廊 间 穿 走 . )
{*诸 弟 ： 子 孝 的 异 母 弟 有 子 佑 、 子 宁 等 . }
儿 来 时 九 岁 , 今 十 六 矣 .
(子 孝 儿 来 的 时 候 才 九 岁 , 现 在 已 经 十 六 岁 了 . )
诸 弟 少 者 三 岁 、六 、 九 岁 . 此 予 生 平 之 乐 事 也 .
(弟 弟 们 小 的 三 岁 、 六 岁 、 九 岁 . 这 是 我 生 平 中 的 乐 事 啊 . )
2
十 二 月 己 酉 , 携 家 西 去 .
(十 二 月 初 八 那 天 , 我 带 家 眷 向 西 去 外 家 吊 丧 . )
予 岁 不 过 三 四 月 居 城 中 , 儿 从 行 绝 少 ,
(我 每 年 不 过 三 四 个 月 住 在 城 裏 , 子 孝 儿 很 少 跟 我 去 , )
至 是 去 而 不 返 .
(可 是 这 次 却 一 去 不 能 回 来 . )
每 念 初 八 之 日 , 相 随 出 门 ,
(每 次 想 到 初 八 那 天 , 子 孝 儿 跟 著 我 出 门 , )
不 意 足 迹 随 履 而 没 .
(没 想 到 足 迹 随 著 鞋 走 过 就掩 没 了 . )
悲 痛 之 极 , 以 为 大 怪 , 无 此 事 也 .
(我 悲 痛 到 极 , 认 为 太 奇 怪 , 绝 对 不 可 能 有 这 种 事 啊 . )
盖 吾 儿 居 此 , 七 阅 寒 暑 ,
(因 为 子 孝 儿 住 在 这 裏 , 经 过 了 七个 寒 暑 , )
山 池 草 木 , 门 阶 户 席 之 间 ,
(在 山 池 、 草 木 , 台 阶 、 门 户 、 枕 席 之 间 ,)
无 处 不 见 吾 儿 也 .
(没 有 一 处 看 不 到 子 孝 儿 的 踪 迹 啊 ! )
3
葬 在 县 之 东 南 门 .
(我 把 子 孝 儿 葬 在 县 的 东 南 门 . )
守 冢 人 俞 老 , 薄 暮 , 见 儿 衣 绿 衣 ,
(守 墓 的 俞 老, 在 傍 晚 的 时 候 , 看 到 子 孝 儿 穿 著 绿 衣 ,)
在 享 堂 中 .吾 儿 其 不 死 耶 ?
(在 祭 堂 裏 . 子 孝 儿 真 的 没 有 死 吗 ? )
因 作 思 子 之 亭 , 徘 徊 四 望 ,
(因 此 我 造 了 这 个 思 子 亭 , 在 亭 子 裏 徘 徊 四 望 , )
长 天 辽 阔 ,极 目 於 云 烟 杳霭 之 间 ,
(长 天 那 麼 宽 广 , 穷 尽 目 力 看 那 深 远 的 云 烟 霭 气 ,)
当 必 有 一 日 见 吾 儿 翩 然 来 归 者 .
(我 相 信 总 有 一 天 会 看 到 子 孝 儿 轻 快 地 从 天 上 回 来 . )
於 是 刻 石 亭 中 , 其 词 曰 ：
(於 是 在 亭 中 的 石 碑 上 刻 字 , 这 样 写 著 ： )
4
天 地 运 化 , 与 世而 迁 .
(天 地 的 运行 变 化 , 随 世 代 而 变 迁 . )
生 气 日 漓 , 曷 如 古 先 ?
(生 命 的 活 气 日 渐 薄 弱 , 哪 儿 像 古 代 先 人 ? )
浑 敦* 檮 杌** , 天 以 为 贤 .
(像 不 才 的 驩 兜 和 鲧 , 天 却 认 为 贤 明 . )
{*浑 敦 ：同 '浑 沌' , 不 开 通 的 样 子 . 上 古 帝 鸿氏 的 儿 子 驩 兜 ,不 才 , 好 行 凶 德 , 天 下 人 叫 他 浑 敦 . }
{**檮 杌 ： 凶 顽 无 比 的 样 子 . 颛 顼 氏 的 儿 子 叫 鲧, 不 可 教 训 , 不 知 话 言 , 傲 狠 乱 天 常 , 天 下 人 叫 他檮 杌 .音 tao2 桃 wu4 物 . }
矬 陋 挛 躄 *, 天 以 为 妍 .
(像 那 些 短矮、 丑 陋 、 曲 手 、 跛 脚 的 , 天 却 认 为 是 好 看 . )
{*音 cuo2 lou4 luan2 bi4 . }
跖 *年 必 永 , 回 **寿 必 悭 ***.
(像 跖 那 样 的 大 盗 得 到 长 寿 , 而 像 颜 回 那 样 的 贤 者 却 短 命 . )
{*跖 ： 春 秋 时 大 盗 的 名 字 . 柳 下 惠 的 弟 弟 . 跟 从 他 的 人 有 九 千 , 抢 人 牛 马 、 妇 女 , 侵 暴 诸 侯 , 横 行 天 下 . }
{**回 ： 颜 回 , 字 子 渊 , 孔 子 弟 子 . 聪 敏 好 学 , 闻 一 知 十 , 不 迁 怒 别 人 , 不 重 犯 过 失 , 住 在 陋 巷 ,生 活 贫 困 , 仍 旧 快 乐 . 孔 子 称 他 是 贤 人 . 早 卒 . 后 世 尊 为 复 圣 . }
{***悭 , 吝 啬 、 不 多 的 意 思 , 就 是 短 命 . 音 qian 1 千 . }
噫 嘻 吾 儿 , 敢 觊 其 全 !
(唉 ! 对 子 孝 儿 , 我 哪 儿 敢 希 望 能 得 到 全 福 啊 ! )
今 世有 之 , 死 固 宜 焉 .
(既 然 这 世 上 有 很 多 贤 者 短 命, 子 孝 儿 的 死 也 是 当 然 的 啊 . )
5
闻 昔 郗 超* , 殁 於 贼 间 .
(我 听 说 从 前 晋 朝 有 个 郗 超 , 病 殁 在 贼 臣 桓 温 那 裏 . )
{*郗 超 ： 晋 代 高 平 人 , 字 景 兴 , 又 字 嘉 宾 , 有 隽 才 , 喜 谈 论 . 为 桓 温 参 军 , 温 怀 不 轨 , 郗 超 为 他 谋 划 . 死 后 留 下一 箱 遗 物 , 中 有 与 桓 温 来 往 密 件 , 他 父 亲 郗 愔 忠 於 王 室 , 看 了 就 不 再 悲 伤 . 郗 , 音 xi1 西 . }
遗 书 在 笥 ,
(死 的 时 候 把 为 桓 温 谋 反 的 密 件 遗 留 在 箱 子 裏 , )
其 父 舍 旃 *.
(他 父 亲 看 了 ,恨 他 叛 国 ,就不 再 为 他 的 死 而 悲 伤 .)
{*舍 , 同'舍 ' . 旃 是 '之 焉 ' 的 合 音 . 舍 旃 , 是 舍 弃 他 . 旃 , 音 zhan1 詹 . }
胡 为 吾 儿 , 愈 思 愈 妍 ?
(为 甚 麼 子 孝 儿 在 我 心 裏 却 越 想 越 好 呢 ? )
爰 有 贫 士 , 居 海 之 边 .
(於 是 我 这 个 住 在 海 边 的 穷 读 书 人 ,)
重 趼 * 来 哭 , 涕 泪 潺 湲 .
(走 了 很 远 的 路 , 来 这 裏 痛 哭 , 涕 泪 不 断 地 流 下 来 . )
{*重 趼 ： 也 写 作'重 茧' , 走 路 多 了 , 脚 生 重 累 的 皮 . 音 chong2 崇 jian3 简 . }
王 公 大 人 , 死 则 无 传 .
(许 多 王 公 大 人 , 死 后 都 没 有 传 记 . )
吾 儿 孱 弱 , 何 以 致 然 ?
(子 孝 儿 衰 弱 , 为 甚 麼 偏 要 为 文 记 载 呢 ? )
人 自 胞 胎 , 至 於 百 年 ,
(人 自 出 娘 胎 , 活 到 百 岁 ,)
何 时 不 死 ? 死 者 万 千 .
(哪 个 时 候 没 有 人 死 呢 ? 死 的 人 千 千 万 万 .)
如 彼 死 者 , 亦 奚 足 言 ?
(像 他 们 那 种 到 衰 老 才 死 , 又 有 甚 麼 可 说 的 呢 ? )
有 如 吾 儿 , 真 为 可 怜 .
(像 子 孝 儿 这 样 死 去 , 才 真 是 可 怜 惜 啊 . )
我 庭 我 庐 , 我 简 我 编 ,
(在 我 的 庭 舍 中 , 在 我 的 书 册 裏 , )
髧 彼 两 髦 *, 翠 眉 朱 颜 ,
(彷 佛 有 个 发 垂 至 眉 、 翠 眉 毛 、 红 脸 颊 的 小 孩 , )
{*髧 , 头 发 下 垂 的 样 子 , 音 dan4 旦 . 髦 , 儿 童 发 饰 . 语 见 诗 经 鄘 风 柏 舟 . }
宛 其 绿 衣 , 在 我 之 前 ,
(穿 著 绿 衣 , 在 我 面 前 , )
朝 朝 暮 暮 , 岁 岁 年 年 .
(每 天 每 夜 , 岁 岁 年 年 .)
似 耶 非 耶 ? 悠 悠 苍 天 !
(这 是 真 的 呢 , 还 是 假 的 呢 ?天 啊 ! 多 麼 令 人 忧 伤 啊 !)
6
腊 月 之 初 , 儿 坐 阁 子 , 我 倚 栏 杆 .
(十 二 月 初 旬 的 时 候 , 子 孝 儿 坐 在 阁 子 裏 , 我 倚 著 栏 杆 .)
池 水 弥 弥 , 日 出 山 亭 .
(池 水 是满 满 的 , 太 阳 从 山 亭 那 边 出 来 .)
万 鸦 来 止 , 竹 树 交 满 , 枝 垂 叶 披 .
(成 群 的 乌 鸦 来 这 裏 栖 止 , 竹 子 上、 树 上 都 布 满 了 , 枝叶 都 被 压 得 下 垂 .)
如 是 三 日 , 予 以 为 祉 .
(这 样 连 著 三 天 , 我 以 为 是 好 福 气 . )
岂 知 斯 祥 , 兆 儿 之 死 .
(哪 知 道 这 些 徵 兆 , 预 兆 子 孝 儿 的 死 . )
儿 果 为 神 , 信 不 死 矣 !
(如 果 子 孝 儿 成 神 , 那 就 真 的 不 死 了 ! )
是 时 亭 前 , 有 两 山 茶 .
(那 时 候 亭 前 , 有 两 棵 山 茶 花 .)
影 在 石 池 , 绿 叶 朱 花 .
(树 影 倒 映 在 石 池 子 裏 , 水 裏 也 有 绿 的 叶 、 红 的 花 .)
儿 行 山 径 , 循 水 之 涯 ,
(子 孝 儿 有 时 候 在 山 路 上 走 走 , 有 时 候 顺 著 水 边 漫 步 , )
从 容 笑 言 , 手 撷 * 双 葩 .
(从 容 地 谈 笑 著 , 手 裏 采 了两 朵 花 . )
{* 撷 , 采 取 , 音 xie2 协 . }
花 容 照 映 , 烂 然 云 霞 .
(花 照 著 脸 , 脸 映 著 花 , 灿 烂 得 像 云 霞 . )
山 花 尚 开 , 儿 已 辞 家 .
(现 在 山 茶 花 还 开 著 , 子 孝 儿 已 经 离 开 了 家 . )
一 朝 化 去 , 果 不 死 耶 ?
(某 一 天 他 羽 化 登 仙 , 真 的 没 有 死 吗 ? )
7
汉 有 太 子 *, 死 后 八 日 ,
(晋 时 匈 奴 种 前 汉 有 个 太 子 刘 约 , 死 后 八 天 , )
{*汉 有 太 子 ： 汉 , 指 晋 时 匈 奴种 前 汉 主 刘 渊 , 他 的 第 四 子 刘 聪 (一 名 载 , 字 玄 明 ) 的 儿 子 刘 约 死 , 一 个 指 头 还 暖 , 就 不 殡 殓 . 醒 来 后 , 说 他 去 到 许 多国 . }
周 行 万 里 , 苏 而 自 述 .
(周 行 了 一 万里 , 又 活 过 来 述 说 经 过 . )
倚 尼 渠 余 , 白 璧 可 质 .
(他 路 过 倚 尼 渠 余 国 , 他 们 给 他 一 方 白 玉 , 转 赠 汉 皇 帝 作 为 凭 信 .)
大 风 疾 雷 , 俞 老 战 栗 , 奔 走 来 告 ：
(在 大 风 大 雷 裏 , 我 彷 佛 看 见 俞 老 发 抖 地 跑 来 告 诉 我 说 ：)
'人 棺 已 失 ! ' 儿 今 起 矣 , 宛 其 在 室 !
('人 和 棺 材 都 不 见 了 ! ' 子 孝 儿 现 在 复 活 了 , 好 像 在 屋 子 裏 . )
吾 朝 以 望 , 及 日 之 昳 *.
(我 从 早 上 一 直 望 到 太 阳 西 斜 . )
{*昳 , 太 阳 偏 西 . 音 die 2 跌 . }
吾 夕 以 望 , 及 日 之 出 .
(我 从 晚 上 一 直 望 到 红 日 东 升 . )
西 望 五 湖 之 清 泌 *, 东 望 大 海 之 荡 潏 .
(向 西 望 太 湖 的 清 澈 流 动 , 向 东 望 大 海 的 波 涛 汹 涌 .)
{*五 湖 ： 太 湖 的 别 称 . 泌 , 泉 流 貌 , 音 mi4 密 . }
{** 潏： 水 涌 出 . 音 yu4 玉 . }
寥 寥 长 天 , 阴 云 四 密 .
(空 旷 长 远 的 天 , 布 满 了 阴 云 . )
俞 老 不 来 , 悲 风 萧 瑟 .
(可 是 俞 老 没 有 来 , 只 听 到 狂 风 在 那 裏 悲 鸣 . )
宇 宙 之 变 , 日 新 日 茁 *.
(宇 宙 的 变 化 无 穷 , 天 天 更 新 , 日 日 生 长 . )
{*茁 , 生 长 , 音 zhuo 浊 . }
岂 曰 无 之 , 吾 匪 怪 谲 *.
(哪 裏 能 说 没 有 这 种 事 呢 , 我 不 是 从怪 诞 不 稽 的 方 面 去 想 .)
{*谲 ： 乖 违 , 音 jue2 绝 . }
父 子 重 懽 , 兹 生 已 毕 .
(我 们 父 子 要 想 重 欢 , 今 生 已 经 不 可 能 了 .)
於 乎* ! 天 乎 ! 鉴 此 诚 壹 .
(哎 呀 ! 天 啊 ! 请 您 监 察 我 这 片 虔 诚 的 心 吧 . )
{*於 乎 ： 同 ' 呜 呼 '. }
欣 赏
归 有 光 先 写 地 理 环 境 ： 太 湖 的 水 , 原 野 的 空 旷, 然 后 写 房 子 、 山 石 、 水 池 . 他 生 平 最 快 乐 的 事 是 看 儿 子 们 在 游 戏 . 他 的 儿 子 子 孝 来 的 时 候 是9 岁 , 住 到 16岁 时 去 世 . 这 个 地 方 的 山 池 、 草 木 、 门 阶、 枕 席 , 没 有 一 处 没 有 子 孝 的 踪 迹 .
作 者 思 念 儿 子 , 希 望 儿 子 没 有 死 , 还 能 再 来 . 他 盖 了 一 个 思 子 亭 , 徘 徊 四 望 , 穷 尽 目 力 看 那 云 烟 蔼 气 , 相 信 终 有 一 天 会 看 到 儿 子 从 天 上 归 来 . 这 说 明 盖 亭 子 的 最 大 原 因 .
他 在 亭 子 的 石 碑 上 刻 字 , 以 发 抒 他 的 感 慨 . 他 说 世 上 的 人 寿 夭 没 有 凭 准 , 像 春 秋 时 代 跖 那 样 的 大 盗 能 长 寿 , 而 像 颜 回 那 样 的 贤 者 却 短 命, 这 道 理 怎 麼 说 呢 ! 这 说 明 人 世 间 有 不 可 理 解 的 事 理 .
接 者 他 说 明 为 甚 麼 为 儿 子 作 传 . 有 人 年 纪 老 大 , 直 到 衰 老 才 死 , 那 是 年 寿 的 终 点 , 没 有 甚 麼 可 说 的 . 归 有 光 的 儿 子 子 孝 才 16 岁 , 那 麼 年 轻 就 去 世, 真 是 可 惜 啊 . 悲 伤 思 念 之 切 , 在 他 的 庭 舍 、 书 册 中 , 彷 佛 有 个 小 孩 每 天 每 夜 、 岁 岁 年 年 , 都 在 他 面 前 .此 情 此 景 , 不 由 得 令 人落 泪 , 不 能 无 记 .
回 忆 过 去 , 归 有 光 的 儿 子 坐 在 阁 子 裏 , 他 倚 者 栏 杆 ,成 群 的 乌 鸦 栖 止 在 竹 子 和 树 上 , 满 满 的 , 却 是 他 儿 子 死 亡 的 预 兆 . 子 孝 有 时 候 在 山 路 、 水 边 漫 步 , 从 容 地 谈 笑 者 , 手 裏 拿 著 花 , 花 和 脸 相 映 , 灿 烂 得 像 云 霞 . 现 在 花 仍 在 , 人却 已 经 没 了 , 多 麼 令 人 伤 心 啊 !
作 者 一 直 希 望 儿 子 能 复 活 . 想 起 历 史 上 的 刘 约 , 死 后 8 天 , 周 行 万 余 里 , 又 活 过 来 叙 述 这 期 间 的 经 过 . 归 有 光 从 早 上 一 直 望 到 太 阳 西 斜 , 从 晚 上又 望 到 红 日 东 升 , 然 而 无 影 无 踪 , 父 子 要 重 欢, 今 生 已 是 不 可 能 的 了 , 只 有 请 苍 天 监 察 他 的 一 片 虔 诚 的 心 .
全 篇 情 景 交 融 , 边 叙 述 经 过 , 边 发 抒 感 伤 , 有 现 实 , 有 历 史 , 一 幕 一 幕 地 写 出 丧 子 之 痛 , 感 人 至 深 , 尤 其 是世 上的 白 发 人 送 黑 发 人 , 禁 不 住 都 要 同 声 一 哭 . 而 且 石 碑 上 的 刻 文 是 四 言 诗 , 文 字 优 美 , 音 韵 和 谐 , 更 为 感 人 .
思子亭记
归有光
震泽之水,蜿蜒东流为吴淞江,二百六十里入海.嘉靖壬寅.予始携吾儿来居江上,二百六十里水道之中也.江至此欲涸,萧然旷野,无辋川之景物,阳羡之山水；独自有屋数十楹,中颇弘邃,山池亦胜,足以避世.予性懒出,双扉昼闭,绿草满庭,最爱吾儿与诸弟游戏穿走长廊之间.儿来时九岁,今十六矣.诸弟少者三岁、六岁、九岁.此余平生之乐事也.
十二月己酉,携家西去.予岁不过三四月居城中,儿从行绝少,至是去而不返.每念初八之日,相随出门,不意足迹随履而没,悲痛之极,以为大怪无此事也.盖吾儿居此七阅寒暑,山池草木,门堦户席之间,无处不见吾儿也.葬在县之东南门,守冢人愈老,薄暮见儿衣绿衣,在享堂中,吾儿其不死耶!因作思子之亭.徘徊四望,长天寥廓,极目於云烟杳霭之间,当必有一日见吾儿翩然来归者.
”思子亭记”还是有着归有光一贯的行文风格：家长里短,有感而发,真挚动人．此外,归有光的”世美堂后记”、”见村楼记”、”畏垒亭记”等也都是上佳的作品．